其实周立的字打小就写得不错。
但小时候，她的字没有笔锋。
所谓“横平竖直皆风骨，撇捺飞扬是血脉”，周立的字，风骨飞扬都没有。每一笔都是一个小棍，上下一般粗，出入一样重，结构整齐，也只是整齐罢了。
是三十多岁的时候，李志琼病了，周立辞职失业在家照顾李志琼之余无事，才开始练字。
上周模拟考，周立用的就是后来练习的字体，二班的班主任一定是批改试卷的时候看见了她的字。
字变好看了总比变丑了好，好看了是练好了，好解释，变丑了才难解释。
这种想着，周立放松了一些，没那么紧张了。
升旗仪式结束，第一堂课是语文课。
发展就跟上辈子一样了。
张月怀在将试卷发给周立的时候，被同学们发现了她的分数该是97，而不是99。
张月怀用红笔在试卷上重重地修改着数字。
知道周立模拟考考了全年级第一，张月怀固然高兴。
但想到过去一周自己吃的亏，想到自己要倚仗周立才能得到这个殊荣，张月怀又觉得窝火。
发现周立的分数不是99而是97的时候，张月怀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。
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情况是再好不过的，实验班保住了个人年级第一的称号，而这个称号不是周立获得的，是阴差阳错落在实验班头上的，她在保住自己教学质量过硬的招牌的同时，没有沾周立的光。
这样想着，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充斥着张月怀的全身。
这种骄傲和自豪让她不自觉地抬起下巴，居高临下施舍般地将试卷扔给了周立。
接过试卷，上面分数的部分已经如同上辈子一样变成了一个红色的补丁，着墨之重甚至更超上辈子。
周立什么都没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甚至等到课后，蒋红苇带着几个女生一起嘲笑周立的分数是假的，周立依旧什么都没有说。
周立没有发作，因为立刻发作的作用太小了。
即便是闹得人尽皆知，张月怀只要说她正准备向校领导汇报就完事了。
毕竟批改错了分数的人又不是她。
充其量不过是丢掉模拟考年级第一的名次，这种惩罚对张月怀来说太轻了。
周立打算等一段时间，等一个合适的时机，再将张月怀的小算盘公之于众。
而时机，很快就来了。
周二，感谢信寄到了云翳一小。
谭校长一看信，对这个事情很重视：“我们云翳一小竟然培养出了这样见义勇为的同学，还是一口气见义勇为了两条性命的小英雄。这是我校‘学雷锋’精神的重要成果，应该对全校，全云翳镇，甚至全县全市全社会进行通报，号召大家向周立同学学习！”
模拟考一般定在学期末的倒数第二周，紧接着就是期末考。
周五考完期末考就放暑假了，下周一只拿成绩和暑假作业。
谭立言当即拍板，这周四早上临时加一场升旗仪式，向全校同学强调安全暑假的重要性，更主要的是，对全校公开表扬周立机智大胆见义勇为的良好行为。
谭立言很快将这件事告诉了全校的老师，并重点告诉张月怀，给周立写一篇好一点的演讲稿，深刻立体令人感慨发人深思，到时候肯定是要周立上台发言的。
接到这个政治任务，张月怀很重视，很快将要求转达给了周立，让她周三一早前把演讲稿交出来。
周四才需要的演讲稿，张月怀要求周立周三一早拿出来，是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帮周立修改的打算。
张月怀是知道周立的作文写得不错的，但那不错，只是以一个小学生标准来判断的不错。
作文和应用文是有区别的，尤其是这种需要在大庭广众下朗读的应用文，那更是有区别的。所以张月怀给修改留了充足的时间，哪怕是改上一百遍，也一定要达到谭校长所说的深刻立体令人感慨发人深思。
周三一大早，周立把写好的演讲稿给了张月怀。
看完周立递上来的演讲稿，张月怀的表情微微一变：“写得挺好的。”
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围过来，他们都接到了校长说的周四临时加一场升旗仪式的通知，自然知道为什么加这场升旗仪式，知道周立的见义勇为行为，也就知道她现在交给张月怀的稿子是什么。
“真是写得挺好的。”一个老师说。
“内容写得好，这字也不错，以前怎么没听说，光听说实验班易虹的字写得好。”另一个老师说。
“上周我批改实验班的卷子的时候就看见了，周立的字是写得真不错。”这是二班的班主任。
“对了，周立这次模拟考不是还考了99，是年级第一吗？成绩好不说，又见义勇为，真是好孩子。”这是三年级教周立数学的严老师。
不知是因为听见“好孩子”三个字，还是因为听见周立考了年级第一，张月怀的嘴角诡异地扯了一下，然后才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：“是，真是好孩子。”
“回去上课吧。”张月怀本来是打算帮周立改演讲稿的，如今改无可改，便将稿子原样退给了周立。
“谢谢张老师，”周立乖巧地结果演讲稿，又看向周围的老师们，“老师再见。”
周立走了，老师们却没走。
没有课的老师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，围住张月怀，都在讨论刚刚离开的周立。
那一句又一句的溢美之词，可把张月怀恶心坏了。
天知道她前脚摘了周立的99分，庆幸又欣慰自己保住年级第一的名次没有仰仗周立的光，这才多久，周立就又搞出见义勇为这事？时间离得近，别的老师夸起周立来，哪回都没把她考年级第一的事情落下。
偏偏张月怀不能反驳，只能做贼心虚地应和。
张月怀别提多恶心了。
周立已经走到了老师办公室的门口，回头看见张月怀被其他老师围在中间，脸上露出僵硬尴尬的笑容。
这么会恶心？以后有的是你恶心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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