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，陆上行因为工作上的事暂时离开了病房，回公司去处理几件很重要又很急的要务。
专门请的特级护工也因为什么事不在这里，病房里只剩下程欢言守在上考床边。
没什么特别的事，欢言用一把小巧的水果刀正在慢慢地削一个苹果。病房里很安静，吊瓶里的药水以轻缓的速度慢慢地从针孔流进床上躺着的男孩体内。
滴落的药水简直就像是一个时间沙漏，时间在这样的水滴里慢慢流走，一切都静极了。
在某一个时刻，陆上考醒了过来。
他醒的时候既没有动手指，也没有动腿动脚。所以正微低着头专注地削着苹果的女孩，完全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。
陆上考也只是感觉自己醒了，躺在床上，四周很安静，却一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。
于是他掀开闭了好多天的眼睑，睫毛像蝴蝶的翅膀，轻轻翕动。他看了一阵这个空间，许多东西都是白色的，鼻边有轻淡的消毒水的气味，床头的支架上有吊瓶，药水通过管子流进自己的手背静脉里。
所以，这里是医院。
自己为什么住院了？他倒没有费力去想。其实他在睁眼时，就看见了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削着苹果的程欢言。
按理说他认识程欢言，这是他经常很开心地叫着的“程姐姐”。程姐姐对他很好，他也很喜欢她。
但是，陆上考又似乎不怎么认识程欢言。
感觉不认识她，并不是他认为程欢言很陌生，而是他对她的感觉，已经完全变了。
陆上考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很奇怪，他以前不是这样感觉的。但是他暂时不想回忆自己那漫长的“以前”，二十几年的“以前”，也只不过是用一个六岁男孩的单纯的心过过来的，所以特别简单。
现在他的心好像变得不简单了。
他知道旁边的女孩还没发现自己已经醒来，他就静静地看着她。——程欢言穿着一条藕粉色衬衣鱼尾裙，真丝的质地，看起来很柔软。她的头发是很浓密的黑，天生的卷发，像一蓬长得很好的海藻。衬着她樱花般的脸庞，看起来……
陆上考忽然都不愿想出那个形容词，他只想沉浸进这种感觉里。
很好很好的感觉。
他的一边唇角，微微扯动了一下，露出一点很难得的邪魅的笑意。他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的笑，以前的陆上考笑起来很单纯，他是个孩子啊。
而以前他和程欢言的一些互动，也慢慢回到他的脑中。他想起来了，他第一次见她，是在自己的画展上。看见她时，他就走上去，扭头喊：
“姐姐。”
他现在还记得，女孩听见自己这样叫他时，脸上露出的那么惊讶的神色。那种惊讶让她显得更可爱了。
而自己又接着叫了一声：“漂亮姐姐。”
女孩脸上的惊讶就混杂上了好可爱好可爱的哭笑不得。
“呵呵，姐姐。”——这句是现在的陆上考心里想起来的，从回忆里他知道，程欢言其实比他还小一岁，他却已经叫了她一两年的姐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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