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他们如愿的，考了同一所大学。
而白黎在厕所说的话，他在成年的那一天，回答她了。
是那个放着烟花的海边，她穿着墨绿色的吊带在海边狂奔，拿着满天星在他面前炫耀说他从来没见过。
苏晟记得，那一天他买了很多很多烟花，可以在海边放很久很久，他在海边停留了很久很久，才说出了那句话。他说：【白黎，我答应你了，从此以后，我生是你的人，死是你的鬼。】
那一刻他无比笃定自己不会食言。
可到现在为止，很多很多很多的时候，他都想食言了。
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，在知道自己病情无法控制的时候。
在后悔那年回了她纸飞机的时候，在后悔答应她的时候，无数次的后悔···
但明明每一个过程，每一次都有后悔的机会，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。
直到如今，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他是要怎么舍得让白黎陪伴他生命逝去的过程啊，这么多年他真的太了解太了解白黎了。
她受不住的，她受不住看着他眼睁睁的离开的。
他不希望白黎因为他，整个以后的人生都再也没有快乐，再也没有爱，再也没有值得活着的东西。
所以绝情的话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讲起，发过脾气，可发的不像，从小到大，他从来没发过脾气，何况是对白黎。
也说过移情别恋伤人的话，可她几乎是一眼，就能看出那是谎话。
他骗不了她，她也太了解他了。
这个世界上，苏晟只会爱白黎一人，如果不爱白黎了，那一定不是苏晟。
而白黎同样也是如此。
他们是铭心刻骨，灵魂相交的爱人，所以不爱的谎言，太低级。
低级到，不用说出口，也知道是骗局。
苏晟回过神，沉溺的注视着床边的白黎。
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了，爱了十几年了，陪伴了彼此十几年了，十几年好像很长，但人总是那么的贪心。
从前他从未向上天抱怨过任何，可是和白黎在一起后，他抱怨的太多了。
抱怨上天为什么会给他一具不健康的身体，抱怨他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，抱怨时间不太够用···
抱怨自己，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有心脏病，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口了。
不该答应她的。
苏晟眼睛越来越红。
“阿黎，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生活。”
是生活，而不是活着，不是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。
白黎眼睛依旧看向的窗外，她目光失神，眼神很复杂，是想念，怀念，伤感，还是满满的爱意。
她轻声道：“没试过，怎么知道呢？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才是。”
这么多年，苏晟总是在尝试着让她接受他会离去这件事情，她好像习惯了，好像默认了，好像学习这个过程如今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了。
苏晟微微叹息，他掀开辈子从床上下来，缓缓走到白黎身边。
白黎想要关上窗却被苏晟拦住了。
“你不能着凉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不冷。”
苏晟跟着看向窗外，是冬天的景象。
万物即将复苏的季节。
“阿黎，冬天哪里悲伤了？”
“不是冬天悲伤，是在冬天里的我们显得这样可悲。”
两人彼此开始沉默。
苏晟叹息一声走到了书桌前面，他打开自己的电脑。
他需要几分钟的时间。
白黎转过身看向他，“是你的侄女拜托你帮忙吗？你已经很久不碰计算机了。”
苏晟点了点头，“嗯，是苏苏。”
只见他手指飞快的点了几串代码，白黎看不懂那是什么。
她的专业领域不在计算机，她是学美术的。
“她怎么了？”
苏晟唇角微勾，“她好像交男朋友了。”
白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这么快又交男朋友了？
呵，苏轻风这点，倒是比她好，十年，说放弃就可以放弃，说不爱就可以不爱。
可她不行，她只爱苏晟，只爱眼前的这个男人。
这辈子，她敢笃定，她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。
房间内很安静，直到苏晟打完代码。
白黎将水递到苏晟面前，“热水。”
苏晟接过水，微微一笑道：“谢谢阿黎。”
白黎睫毛微颤，“别说谢谢，也别说对不起，我只要答案，这一次，还是要和我分手吗？”
苏晟拿着水杯的手有些不稳，水面轻颤着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。
他想习惯性的说对不起，可是想到她说的话，他便将这三个字咽下去了。
沉默了许久。
苏晟叹息一声道：“阿黎，我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，看到你过的好一些，放下我一些。”
“骗子！”白黎眼眶红道：“你是想在你还活着的时候，对我们彼此狠一些，让我恨你讨厌你一些，让你死了后我不再记挂你一些，你真是个骗子苏晟，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。如果可以，我一定会和苏轻风一样，像她忘记沉肃一样，很快就忘了你，很快也能交往到新的男朋友。”
不服气的白黎再加了一句，“追我的人很多，你知道的，我长的好看，有钱，画画的好，对了身材也很好，这一点你最清楚了，苏晟，你就算死了，我也会一直恼你，我说到做到。”
苏晟眼眶泛红，白黎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往他心上扎，她的确长的很好看，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，打起架来却很凶狠，凶狠的可爱。画画也很好，她是很有天赋的画家，到现在为此已经办了很多场画展了，在国内也小有名气了，身材也很好，好的他想一个人占为己有。
想到她会交新的男朋友···心里不由自主的刺痛，可这明明是他希望的，这正是他希望的。
“嗯···我···希望你会，阿黎，真心的希望你会，爱上别人。”
“就是因为真心这样想，所以才会让我觉得更讨厌”，白黎压低自己的怒音，眼眶眼含泪水，她最后愤恨的看了一眼苏晟，颤抖的手拿上桌子上自己的包包，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她的背影，像是丝毫不留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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