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的房门外有怪物。
她们一动不动地等待左青龙和下海打玄武回来。
站在楼下的李梓柯，抬头看了一会儿二楼的窗户。窗户处的隐约人影已经消失了一半，但还有一半牢牢地镶嵌在窗户上。
她看了几秒，想：窗户明明是开着的。
她是怎么看到玻璃的？
李梓柯很快地眨了眨眼睛。她的眼皮合上再抬起，眼瞳中的澄黄色亮起再暗下。
这一次，她看到了在二楼窗口处的，神情紧张的右白虎和不叫朱雀。
李梓柯没出声，只安静地看着她们在自己的视野中，变回两团模糊的影子。
她们没有看到自己。
正如现在的她，也应该看不到她们那样。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几层木屋墙壁，而是一道生和死的鸿沟。
白雪喊了两声门，喊得有点儿累了。
她再“哐哐哐”地砸门，喊：“我进来了！”
木屋门上的锁，缓缓拧动了一下。它在两人都未接触的情况下打开，再往后缓缓拉开。
门后，站着一个年迈的女人。
女人的脸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防风镜。
防风镜遮蔽了她的眉眼和表情。
她露在外面的嘴边，缀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。
女人冷哼了声，骂白雪：“你来讨债？”
白雪笑着上前，挽住了她的手臂：“我来看看你嘛。”
“看个屁！我还没死呢！”女人再风风火火地骂她。
女人转头看李梓柯，满是皱纹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点儿弧度。
“这位小朋友是？”
“李梓柯。”白雪介绍，“去雪山圣地的。”
“哦……去雪山圣地的啊。”女人又笑了下，“小朋友也进来歇一歇吧，我去把茶也热一热——我热着酒呢，但你这个年纪还不能喝酒，只能喝点茶暖暖身体。”
李梓柯乖巧地点头。
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14岁女孩，跟在白雪的身后，迈入了这间小木屋的屋门。
底楼是一个大客厅。地板上铺着巨大的毛皮地毯，壁炉里烧着热乎乎的木炭。光是进屋，就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暖洋洋的。
李梓柯笑着说：“谢谢您。”
女人嘴角的笑容更深。她愉快地笑了起来，说：“没事，没事……我这里难得有你这样的小朋友来，你就随意坐吧。”
她踢了白雪的小腿一脚，语气锐利：“你去倒茶！”
白雪摸摸小腿，嘟哝：“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比自家的孩子好……”
但她还是熟练地到壁炉前，倒了两杯冒着蒸汽的热茶出来。一杯递给李梓柯，另一杯递给女人。
女人生气地瞪她：“我喝酒！”
“算了算了。”白雪假笑着把热茶杯往女人手里塞，“多活一点年岁，才能多整理这里几年，等那些人回来嘛。”
女人磨着牙，收下了茶杯。
李梓柯寻了处空着的椅子，规规矩矩地坐下了。她也捧着一个小小的，装满了热茶水的茶杯。
她吹了吹在茶杯上部悬浮的几片茶叶，抿了一口茶水。
微苦。
但有悠长的茶香。
李梓柯没怎么喝过好茶叶，自诩也对茶叶没什么研究。
但即便如此，她也知道这杯茶是好茶。
只喝了一口，她本就温暖的身体，就变得更加暖和了。
李梓柯道谢：“谢谢，茶很好喝。”
女人立马喜笑颜开地站起身。她把茶杯放到白雪面前，叫她去给李梓柯包上一点儿茶叶带走——她自己则走到李梓柯身边坐下，拉着她的手看她。
李梓柯看着她。
她们的目光隔着两层巨大的防风镜镜片。
镜片阻隔不了情绪。
女人满脸都是笑意：“我好久没见到你这么好的小朋友了。”
她粗糙的手，轻轻盖在李梓柯的手背上。她们一个年长，一个年轻，各自站在生的尽头和起点。
女人慢慢地说：“白雪总让我多活几年。但我当然知道我还能活多久——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这里。”
李梓柯认真地说：“不会的。您还能活很久很久呢。”
她这句话不全是安慰。
一般来说，副本的NPC是会在同一个副本里，一直做下去的。
如果成为了某个副本的模范NPC，那就有可能离开那个副本，去往无限世界为NPC设置的生活区域，再在那个世界挑选自己未来要担任的NPC角色。
所以，如果不出意外，面前的这个老奶奶，也会在这里一直一直地活下去。
在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活着。
女人微笑着摇头。她摇头的动作和白雪有些相像，但更加沉重。
女人说：“我要死了。”她抬手，轻轻止住了李梓柯将说出口的话。
“死亡已经变成了我的老朋友。”女人的眼底无喜无悲，“我知道它要来。即便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会来，但它确实已经向我发来了拜访的通知书。”
“而且，我也确实已经活得足够久了。”
“——你说什么呢。”白雪冷着脸，把一个小布包丢到李梓柯腿上。
白雪的面色不善：“你现在活着，就好好活着——总是说死不死的，晦不晦气！”
女人的面色阴沉：“那你还来看我干什么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享晚年，就那么难吗！”
“不看就不看！”白雪大声和她犟，“我现在就走！”
她转身快走了两步，再转身瞪李梓柯：“你也和我一起走！”
李梓柯的语气困惑中带着一丝狡黠：“为什么呀？”她朝女人的方向靠了几厘米，做足了不情愿离开的姿态。
白雪气得想骂人，但在场的人又没有一个能让她骂两句的。
她只能再瞪李梓柯：“你和我娘有什么好说的话！”
女人冷哼了声，和她针锋相对：“我忽然想起来我把那张地图放在哪里了——”
“那张雪山圣地的路线路，是吧？”
白雪气得脸都红了。
她颤抖着抬手，指着女人。
李梓柯笑着抛出新的问题：“我还有朋友在楼上，可以邀请她们一起下来喝一点热茶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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