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层凝固的墨，黑气在山脊间游走，迟迟不肯散去。玄寂的手仍攥着赤璃，指节泛白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骨头捏碎。浓雾深处，那双猩红的眼睛缓缓闭上——仿佛只是打了个盹，却已让整座山塌了半边。
“走！”他低吼，声音嘶哑，像是喉咙里扯出的最后一根丝。
两人跌下山坡，身后轰鸣不断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爬出来。赤璃的机关靴勉强运转，每一步都咔哒作响，像是随时会崩裂成碎片。
风裹着血腥味扑来，玄寂终于停下，背靠岩石喘气。脸色苍白得能透光，蛊丝干枯蜷曲，幻灵蛊缩在他掌心，像一团快熄的灰烬。
赤璃看他一眼，眼神复杂：“你透支得太狠。”
“没事。”他闭眼，呼吸急促，“只要活着，就值。”
她没说话，低头检查机关装置。齿轮卡顿、润滑液泄漏，若不是临行前加固过，恐怕早就在洞窟里报废了。
远处传来脚步声，很轻。
“他们没追？”她低声问。
“血面不会放过我们。”玄寂睁开眼，目光冷冽，“但他也不会轻易离开魇兽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道黑影从林间跃出，单膝跪地。
“殿下。”影刃成员压低声音，“霜月边境告急，叛军连破三城，国师失联。”
玄寂眉头一皱，撑着站起：“说清楚。”
“三天前，北境守军突遭内应倒戈，城门被破。敌军装备精良，战术精准，似有高人指点。更糟的是……”影刃顿了顿，“有传言称幽冥殿主现身北境。”
赤璃神色一凛。
玄寂沉默片刻，眼中寒意浮现：“看来，她等不及了。”
“我们必须立刻回去。”赤璃开口，“霜月不能乱。”
“但现在更不能回去。”玄寂冷静道，“她就是在逼我们分身乏术。”
“可若是放任不管，整个王朝都会落入她手中！”赤璃咬牙。
玄寂没答，慢慢坐回石后，闭目调息。他需要恢复蛊力，也需要理清局势。
赤璃看着他苍白的脸，心里隐隐不安。这个男人，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持冷静，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可她知道，他已经接近极限。
片刻后，玄寂睁眼，目光如刀：“你去联络月泠，让她查出国师的下落。我留在这里继续破解唤醒凶兽的方法。”
“你疯了？”赤璃皱眉，“你现在这状态，连站都站不稳，还想破解古籍？”
“正因如此，才必须有人留下。”玄寂语气平静，“你比我更适合处理战场上的事。”
赤璃沉默。
“而且，”他望向仍在翻腾的黑气，“魇兽醒了，它不会一直被困在那座山里。”
赤璃心头一震。
“你的意思是——它会自己找路出来？”
“迟早的事。”玄寂点头，“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赤璃深吸一口气，最终点头：“好，我去联系月泠。但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别死在这儿。”
玄寂嘴角微扬，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：“我还没活够。”
赤璃转身离去，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
玄寂望着她的背影，缓缓握紧手掌。蛊丝依旧枯萎，幻灵蛊的气息也极其微弱。他闭上眼，开始尝试与影刃残部取得联系。
……
几个时辰后，赤璃带着一只机关鸟返回。鸟腹中藏着一枚铜符，上面刻着星象密语。
“月泠传来的消息。”她将铜符递给玄寂，“国师确实失踪，但她在宫中发现了幽冥殿的暗记。”
“是她。”玄寂轻声道，“母妃的妹妹，从来都不甘于幕后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赤璃问。
“先处理眼前的事。”玄寂将铜符收入袖中，“霜月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。如果国师真的被控制，那整个朝廷都将陷入混乱。”
“所以你决定两边同时进行？”赤璃皱眉，“你确定能撑得住？”
“必须撑住。”玄寂淡淡道，“否则，我们谁都活不了。”
赤璃看着他，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？”玄寂察觉她的异样。
“我总觉得……她不只是想搅乱霜月。”赤璃低声说，“她想要的，恐怕更多。”
玄寂沉默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但她低估了我们。”
赤璃看着他，忽然觉得这男人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，随时可能断裂。
“你不能再这样透支自己。”她忍不住开口，“你不是铁做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玄寂抬头看她，“但我别无选择。”
赤璃张了张嘴，终究没再说什么。
夜更深，风更大了。
远处，山体还在震动，黑气如潮水般涌动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。
赤璃忽然想起魇兽睁开的那双猩红眼睛。
那不是普通的野兽，那是上古传说中的凶煞之物。
“你说……”她低声问，“如果我们唤醒它，它会听我们的吗？”
玄寂没有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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