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源很快顺着滑轨调转了方向，从浑身湿漉的囚犯头顶泻下，那个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声音还在继续，犹如人工智能：“005号，抬起头来。”
轻舟跪坐在地上，听见指令后，沾满细小水珠的睫毛轻颤了颤，动作顺从地半仰起头。她上扬的眼尾氤氲了几分红意，几丝碎发紧贴在病态苍白的脸颊上，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。
整个刑罚室都是单调的黑色，深井周围看似没有围栏，实际上安装了特殊装置，一旦检测到受罚者逃跑的行为，高压电会在瞬间释放，不会留丝毫生存的希望。五米之外的地方坐着几名服装统一的审判者，黑色西装熨衬服帖，烫金的名牌挂在胸前，昭示着他们高层的身份。
执行者站在一边，随时观察着轻舟的状态，以便能及时做出对应措施。
轻舟的目光在几名审判者身上扫过，虽然此时被牢牢束缚在专门打造的牢笼内，但她丝毫不显弱势，双眸微微眯起，如同猫儿般慵懒且漫不经心，明晃晃地挑衅着面前的审判者们：“能够还原到这样的程度，你很厉害。”
执行者往前走了一步：“005号，没有得到允许之前，你没有权力说话。”
“等等。”审判席上突然有人出声，如同预料之中的情形，女人抬手阻止了执行者，“鉴于005号的伤情，我建议先请医生诊治，日常询问可以暂时推迟。”
她的话让另一个审判者有些不满：“这不符合规定。”
“规定里并没有说禁止医生诊治，即便是违规者，在接受惩罚的同时依旧保有接受治疗的权利。”女人没有看提出异议的审判者一眼，目光始终落在轻舟的身上，“更何况高塔并没有放弃她。”
被无视的审判者有些恼怒，将手里的文件猛地拍到桌面上：“你是在公然包庇005号？”
“这是高塔的决定。”
执行者适时插话：“医生已经在外面等候，请问是否要让她进来？”
女人点点头，执行者便利用系统光屏的操作将医生放了进来。
站在反对方的审判者还欲说些什么，却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。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对方推过来的一张纸，突然愣怔住，目光在纸面和轻舟身上转了两圈，随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
轻舟目睹全程，微微蹙眉，默不作声地准备接受着医生的检查，心里则有些怀疑。现在无疑是她经受高塔惩罚时的其中一幕，但因为当年的她情绪灰暗，整个人都陷入颓废中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审判者间的火花。如今重新看来，若是缔造幻境的人没有进行二次创作，这些细节便值得推敲了。
她总感觉有些破碎的线索能够连结在一起，引出某些事情，但当她仔细去探寻的时候，又无法在脑海中找到具体的信息，更别提拼合起来了。
为了方便了解伤情，执行者暂时解开了束缚轻舟的铁链，把电网转为手动控制，同时加大了周围的电压设置。医生则将遮挡视线的临时隔离做好，将消毒工具拿了出来：“我现在先检查你背上的伤口，会有些疼，稍微忍忍。”
轻舟微垂眼眸：“麻烦了。”
这名医生专门负责为受罚者进行健康检查，听到她的话，稍稍有些讶异。高塔的刑罚室并不是经常启用的地方，毕竟在严格规范的管理下，犯下重大错误的人少之又少，而像轻舟这样对医疗人员客客气气的更是头一个。
至少上一个被关到刑罚室的纠察员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，以至于医生在回忆起来的时候，后脑勺还会产生疼痛的错觉——被人打晕的感觉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。
她刚想绕到轻舟身后处理伤口，岂料眼前闪过一只略显苍白浮肿的手，在她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，一阵香味扑入鼻腔，随即便带着她的意识出逃，让她眼前顿时一黑。
轻舟稳稳地扶住医生的身体，将人放倒在旁边，揉了揉之前被铁链硌红的手腕，站起身来，水珠顺着纯白色的裤腿滴滴答答地落在圆台上。
“005号，你在做什么？”执行者的声音传来。
空中蓦地划过蓝色的光芒，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他的喉咙，控制电压装置的遥控器应声而落，砸在一滩鲜血之中。
轻舟在审判者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跳出了井口，将遥控器踩在脚下，白得发亮的脚踝露出来，因为受罚期间的消瘦而显得能轻易用手折断，但她的行为却让审判者们不敢轻举妄动。
她的指尖凭空燃起火焰，抬眸望去，视线在审判者们脸上扫过——面前的人都没有明确的五官，如同刚现雏形的石膏像作品，只能看见大致的起伏。
纵然如此，她也能精确判断出他们的表情各异，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，梦里的人物有时五官模糊，但偏偏还能让人毫无阻碍地理解他们的设定。
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？或许是醒过来，或许是继续，更甚者会让自己成为梦境的主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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