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莺歌的眼神逐渐失去高光，灵魂从她呆滞微张的嘴里飘了出来。
……这是真实的吗？一百二十六处？
一声缥缈叹息自凌烽唇齿间落下。
那终年不化的冷硬声线说出了他来雍景城后最长的一句话：“我此行本是想抓你回去，是云初说，若我强行带你离开，你定不会就此死心，日后也会再寻机会逃跑，与其这样，不如让你一试。”
沈莺歌眸光暗了暗，愧疚低头：“对不起……”
宽厚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，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热。
凌烽没有回头，声音很低，却一如往昔般坚定：“放手去做，不论发生任何事，我们都会帮你。”
沈莺歌眼睛一酸，险些掉下泪来。
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形不合适，她一定会扯着凌烽的袖子大哭一场，就像小时候那样。
那时她受了委屈，或是挨了凌烽的训，就会嚎啕大哭地掉眼泪。
而这个时候，她这位不苟言笑的兄长就会冷着一张脸，手足无措地来哄她。
他向来没什么哄人的章法，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一句“别哭了”，换来的往往是她更大声的哭泣。
最终，凌烽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，报复般地将眼泪鼻涕都擦上去。
他嫌弃得很，可稍一抽手她就张嘴欲哭，他只好放弃般地随她折腾。
这些事刚在沈莺歌脑海内浮现，就看到凌烽忽地往另一边挪了半步和她拉开距离，甚至背着她悄悄松了口气。
她还没涌出眼眶的泪水顿时收了回去。
这家伙……果然是看准了现在她不能哭，所以才挑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的吧？！
凌烽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打断沈莺歌已到嘴边的控诉。
“有人。”
两人立即伏低身子，借着屋檐遮挡向下窥去。
客栈通往后院的门被人推开，那人朝四周张望了一眼，才合上门向深处走去。
他们并未轻举妄动，因为有另外两只影子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面。
那里的屋顶距来人消失的方向更近，却比沈莺歌他们所处的位置要矮一些，因此对方暂时没有发现他们。
对面的人并未待多久，后院深处的一扇门被人掩上后，他们就跟着离开了。
凌烽眼眸微眯：“锦衣卫？”
“对，”沈莺歌点了点头，解释道：“我安排了人盯着客栈掌柜和伙计，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。”
凌烽没有多问，沉声道：“方才那人就是掌柜，趁现在去他屋里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沈莺歌也正有此意。
谭掌柜那边有锦衣卫盯着，有什么情况的话她之后也能知道。
但查对方房间的机会可不好找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，她当即跟着凌烽扭头离开。
凌烽比他们早到一日，早已探清了谭掌柜房间的位置，两人借由屋顶的捷径，很快就在一处向阳的房间上方停了下来。
凌烽率先下去，他身形飘忽踏足无声，在朦胧夜色中就像一只没有重量的黑色月亮出山蝶。
他面对墙壁稳稳贴在窗边，指腹顺着窗缝抹过，倏地在中间位置顿住。
沈莺歌从屋檐边探出脑袋，压低声音：“有问题？”
“稍等。”凌烽从手指按着的那处牵出一根细若丝线的线头。
——是头发。
手指稍稍施力，拉开窗户的同时，他将那根头发顺手塞到了腰带内。
两人这才顺利进屋。
谭掌柜房间内并未点灯，他们只好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线搜寻。
沈莺歌想到刚才凌烽取下的那根头发，愈发笃定这房间内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看来她日后还要更小心才是。
若不是方才有凌烽在，他对这类潜伏刺探的任务甚为熟悉，放沈莺歌一个人来的话定然发现不了那样细微的布置。
在屋内地毯式地搜索了一番，不出所料，明面上并无任何可疑之处。
沈莺歌试探着屈指敲了敲书架内壁，听到空响时她眼睛一亮。
“凌大哥，这里。”
她说着就打开了那处暗格，里面是一个略显粗糙的机关。
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沈莺歌心生不妙，她看了眼闻声凑过来的凌烽，郑重道：“凌大哥，你来吧。”
凌烽：“？”
感受到对方投来的怀疑视线，沈莺歌面不改色：“你身高腿长，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反应，我来开的话，万一门就藏在书柜后面，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把你也拉进去，再万一，我们出于某种意外被困在里面，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，没人能来救我们。”
“……”
虽然不知道为何，她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，凌烽还是秉持着一贯“多做事少说话”的原则，咔哒一声拧开了机关。
沈莺歌迅速后退一步。
然而预想之中书架转动连带着把凌烽一起甩进去的场面并未出现，而是在书架不起眼的一角，弹开了个一尺见方的暗格。
迎着对方狐疑的视线，她轻咳一声，心虚地岔开话题：“那个……我去看看里面有什么。”
暗格内放着一本册子，沈莺歌大致翻看了一下。
前半本是如今大雍朝堂内所有官员姓名及所任官职，大到一品左右相，小到地方九品巡检，统统在册。
纵然这些信息不算什么秘密，有心调查都能知道，但记录得这么完全不禁让人背后生寒。
后半本大多空着，只寥寥写了几个人的名字，并无官职。
意外的是，沈莺歌在上面看到了郑文舟的名字，连他家住哪条街，家有几口人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看来这几人应该就是失踪的学子了。
她又翻了一遍，并未在上面看到容久的名字。
正看着，凌烽忽然侧目：“有人来了，快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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